“原来,诸位也是为了那个‘杀人魔’而来,这还真是奇妙的缘分呀。”
无论如何,饭桌上的畅谈总是能消弭彼此之间的无形隔阂,令西翁师徒和希尔伯特一家至少是表面上变得熟络起来。
虽然“山中旭日”的外观称不上高贵典雅,内里却装修得别有一番风情。
与其盲目地追赶华丽的流行品味,不如从小处着眼——无论是大堂里小巧的喷水池、篆刻有精细浮雕的立柱,还是用波浪形花纹粉饰的天花板,都凸显着这样的设计理念,与整个餐厅的氛围恰到好处地融为一体。
只是作为一间酒店,若是在装潢是吸引了太多的眼球,岂不是喧宾夺主?在品尝过大厨师的手艺之后,斐蓝就完全把这个怀疑的想法抛到了脑后。
伐罗克特市地处偏僻的山区之中,来自帝国中区的大众食材却样样不缺;虽然侍应生端上来的诸多菜式并不稀奇罕见,却被调理得恰到好处,风味十足。
目前帝国人的饮食习惯相比百年之前,依然没有特别大的改动——谷物面包、禽畜肉类为主,时令果蔬则用于制作沙拉、汤类及饭前饭后的甜点等配菜,这大概是圣灵药在人类的生活之中,无法影响到的为数不多的领域之一吧。
席间,三个大人开启了一瓶本地特产的上等红酒,边聊边开怀畅饮起来。
不过,仿佛是因为得知了希尔伯特一家来到伐罗克特市的目的,安威·克里科似乎显得有些拘谨。
“哥哥,我觉得那位骑士先生有些讨厌呢。”
弥娜小声对身边的斐蓝抱怨起来。
原本在点菜时,安威还称弥娜做“小小的淑女”,而在和卡凯尔的交流中,却总是带着敷衍的态度来应付对谈,似乎对这几位不请自来的客人爱答不理,让她对这位骑士刚刚有所改观的好印象又变得荡然无存。
“这是理所当然的吧。”斐蓝暗想。
刚才在西翁老人的介绍中,他已经听说安威是为了调查“杀人魔”一案,自帝都直属的守护骑士团特派过来的精英。
对于这起曾一度轰动大陆的连环事件,帝国居然还没有表现出应有的重视态度——说起来也难怪,两年前“杀人魔”也曾进入帝国领土犯下罪行,当时的地方骑士团倾其全力却连凶手的线索也没抓到一点,看起来政府里“上面的人”已经对破案不抱什么希望了吧。
但是,单是从甘于一个人远走四方,拜访两年前案件的被害者家族这一点来看,这个年轻有为的骑士,应该还是饱含着一腔热血,诚挚地投入到这份没什么人看好的工作中来的。
既然已经被没有线索无从下手的现状搞到焦头烂额,他自然更不希望毫无经验的外行人来打扰自己的调查了。
设身处地地为他考虑一下,斐蓝其实还觉得这位仁兄其实——嗯,很可怜。
就算安威不是个聪明的人,看到希尔伯特的一家三口出现在这里,基本就能够确定他们此行的目的,单纯地予以否认反而会起到逆反的效果——卡凯尔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,因此在谈天时都毫不忌讳。
现在看来,这餐饭结束后,最好的结果就是双方各自行动,互不干涉;即使得不到来自骑士团的情报,至少也好过在行动中处处受限,举步维艰。
甫一分神,斐蓝就发觉自己盘子里的蛋酥少了两块,身旁的弥娜正鼓起小腮帮,偷笑着嚼着什么。
“其实啊安威,我有个提议想对你说——”
酒过数巡,西翁忽地放下了杯子,神情严肃地望向身边的弟子,让这位年轻的骑士略有些不自在。
“老师您尽管讲好了。”
“我想让这两个孩子,在调查的过程中协助我。”
“哎?”
安威惊叫一声,把餐厅里其他食客的目光尽数吸引了过来,害得他不好意思地往四周点头致歉。
不光是他,就连斐蓝也不免大为诧异;唯有卡凯尔还在忙于对付面前的美食,仿佛刚才西翁的话并不是他能够听懂的语言一般。
“虽然为了请老师出山,那个时候我曾经保证,无论您提出怎样的要求都不会拒绝而尽力地满足您,”安威很快就从刚才的小小风波里恢复了往常时的沉着,“只是恕我直言,这件事我从尊严和心理上都不能够接受。”
“你的想法我很清楚,”西翁则依然不动声色,“与凶案有关的人、尤其是被害者的亲属,能否在调查中帮上忙暂且不论——被仇恨的烈火灼烧掉理智的人,会做出无助于解决问题、反而把计划搞得一团糟的行为,才是你最害怕的吧。”
说到这里,老人略微停顿,望了餐桌对面的斐蓝一眼。
“只是,这两个孩子已经能够超越当时直面犯人的恐惧,我觉得他们有了与自己内心的愤怒相抗争的力量。若是对他们的身份还存有疑虑的话尽可放心——别忘了,我现在也是以民间人的身份对守护骑士团的调查工作予以协助。似乎这并非帝国的律令所禁止的行为吧?”
安威沉吟片刻,终于下定决心般地重重点了点头:“我明白了,老师,就请您按照您的想法去做吧。只是有一点我要申明,这两个孩子是作为西翁·惠平顿的协助者,而不是守护骑士团的盟友,这样也可以吗?”
“如此便好。”
老骑士终于露出了满意地微笑。只是,听着这师徒二人对话的斐蓝,完全感觉不到轻松。
现在的情况未免太过奇怪了。
虽然名义上被守护骑士团拒绝,但随同在西翁先生的身边,都等于得到了与之程度相同的支援,之前一直为之头痛的问题也可迎刃而解。
弥娜并未往更深的层次去思考这个问题,已经开始眉飞色舞地冲斐蓝使起眼色,似乎因为得到了童年时偶像的邀请而异常欣喜。
她的哥哥却无法同样地高兴起来。
对于斐蓝来说,最大的疑问是,西翁老人采取这样的行动,究竟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?
因为自己和弥娜在列车上的表现而认为这能力对他有益——假使这样考虑的话,或许可以勉强说得通。
只是斐蓝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的,是在西翁得知兄妹俩正是两年前最后目击“杀人魔”,并且一度与之交手的人时,那眼中转瞬即逝的光辉。
倘若老人想象中的棋盘,在列车上时便构筑好了的话,弥娜并不应该在他邀请之列。
列车上推测犯人身份及行动,并制定出相应对策的人是斐蓝自己,若是寻找一个聪颖的助手,只他一个便足以胜任。
弥娜的格斗技在调查中不光派不上用场,她那稍嫌张扬的性格反而会惹来不必要的问题。
那么,西翁真正布置好残局,就是在他了解斐蓝与弥娜的身份之后;现在,他已经按照自己的步调,走出第一手棋了。
“往最好的方向考虑,西翁先生是单纯地因为怜惜我们而伸出援手;可是他这人会是如此心慈手软的个性吗?”
斐蓝试图从老人脸上读些什么出来,可是那平静如水的神情丝毫无法以单纯的视线穿透。
“否则,就是另一个极端——”
没错,这次西翁老人的邀约,并不是“合作”,而只是“互相利用”罢了。
他抛出“情报”作为诱饵,对希尔伯特一家无疑拥有极大的吸引力。只是,他想依此由斐蓝兄妹身上获得什么呢?
斐蓝对这个问题冥思苦想,终究未能得到解答。
这是他与名满天下的守护骑士西翁·惠平顿之间难以弥补的实力差距。尚在起跑线上时,自己便已经落后一步,接下来对手的挑战要如何应付?
然而,西翁老人说得好——他并非那个《神探惠平顿对怪盗卢平》中完美无缺的名侦探,而是现在就坐在自己面前,活生生的人。
纵然无法超越,也要紧随其后;斐蓝并没有必胜的把握,但是他还并未丧失正面接战的勇气。
“那么,卡凯尔先生,您意下如何呢?若是害怕自己的子女因此遭遇危险的话——”
面对老人试探般的询问,卡凯尔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:
“我当然还是听孩子们的啦。”
既然父亲已经这么说了,斐蓝兄妹便对视了一眼,朝着转向他们的西翁一齐点头。
“那好吧。饭后请二位尽快找到住所并安置好行李,然后到这家酒店的门口与我会合,开始今天的调查。”
“唉?今天也要……?”
安威显然对老师在这个时候仍打算继续采取行动感到颇为意外;西翁则哈哈大笑起来:
“我可是个很随性的人——五年之前你还在我手下的时候,就应该明白了吧。”
于是,这场更像是谈判的宴席就此结束,西翁师徒二人付账后便先行离去。而一家三口走出酒店门口时,落在最后的卡凯尔忽然叫住了兄妹俩。
“你们啊,就连我的份一起好好努力吧。只是不要太过勉强——我可不想老是收拾烂摊子呀。”
卡凯尔说着打了个呵欠。
“咦?那老爸你呢?”
“我当然是留在旅店里睡觉了。”
“哎——!”
弥娜拖长了尾音,以此表示对懒惰父亲的不满之情;斐蓝却“扑哧”一下笑出了声。
“臭小子,有什么可笑的啊?”
“没什么。叔叔您也注意安全吧。”
“……”
卡凯尔不再说话,转身往城东方向的旅馆走去——那是之前安威介绍的店,号称“价格便宜,环境又好”,只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骑士们的专用的驿所。
路上,弥娜悄悄问斐蓝:“为什么你要老爸在旅店里也注意安全呢?难道会发生什么危险吗?”
“啊,谁知道呢。”
斐蓝欲言又止地打了个哈哈。
还在古利斯塔尔时,卡凯尔就向他提到过有关“潜藏在凶案之后的黑幕”的事情。
未来最有潜力的炼金术士被刺,古利斯塔尔教会支部沉沦——从结果上来看,最大的得益者无疑是教会联盟中的其他派系。
虽然无论是斐蓝还是卡凯尔,都不认为那位精神异常的连续杀人狂会受雇于某人或是某个群体,但格温多琳所遭遇的惨祸,应该并非偶然。
因此,从一开始卡凯尔就打算了调查各地教会寻找蛛丝马迹——这大概也是他为了安慰旧友麦克斯韦·桑森前教长而诞生的使命,必须亲力而为。
只是他隐藏起来的这个想法,唯独瞒不过斐蓝的双眼。
“相互加油吧,叔叔。”
望着前方中年男子的高大背影,斐蓝不禁在心中暗地里为他打起气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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